无论对于一个民族还是个人,都无法回避“我从哪里来”这一形而上问题。因为人不堪忍受无根的生活,这就是中国文化所说的“安身立命”。而“传统”对于我们说来就是这样一个东西。传统保护着我们,画定着人性的圆周。在传统的浸淫之下,我们面向未来才从容自信,获得生命的方向感。因此,对自身的民族文化传统怀有敬畏之心,对我们的新文化建设是十分必要的。
敬畏传统是人类最可贵的涵养。孔子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今天看来,孔子所强调的就是要人们敬畏自然,顺应万物生长发育的本性去生活;要敬畏那些在人性上具有开创示范作用、充分展现人性光芒的典范人物;还要敬畏“圣人之言”,因为圣人能洞悉天地之道而穷其理,并为人们晓以大义,达到敦风化俗的作用。人作为一种文化的存在,只有心存敬畏,做到“口诵而得其教,心维而明其旨,体行而匡其道”,才能在文化的时代传承中有所为有所不为,人类文化才逐渐厚重起来。
在市场逻辑越来越充斥我们生活的当下,许多人的灵魂越来越被“物”所累,甚至成了物的奴隶。人类的现代性实践正在对我们的生活进行“祛魅”,工具理性成了所向披靡的解剖刀,结果导致了我们生活中诸多文化的严肃、崇高与神圣品质被消解,文化传统越来越淡出我们的日常生活。即使是面对传统文化,人们也常常以一种急功近利的心态对待之,感受到的是对文化的游戏和娱乐心态,而且已经发展成为一种思想倾向和大众文化语境。如不择手段地争夺名人故里,盲目举办祭拜活动,恶搞文化经典、解构文化名著、曲解戏说历史,等等。
中华文化是灿烂的,但也是脆弱的,它需要精心的呵护与培育。对我们民族文化传统敬畏感的“缺失”,直接造成对传统文化价值观的“迷失”。而价值的迷失又严重影响着我们在漫长而悠久的文化传统中所形成的价值伦理共识,造成了道德底线的失守,反过来又严重动摇着我们当下的社会判断和文化操守。
敬畏文化传统,方能坚守恒常的文化价值。在整个社会生活中,文化的变化是最为缓慢的领域,这如同开火车,启动慢,但急刹车也难。文化价值系统一旦被破坏,重新地修复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文革”浩劫只有十年,但是其对我们传统文化的破坏可能要波及几代人。毋庸置疑,我们传统文化中有不容回避的缺陷,有让人诟病的糟粕,需要我们以时代精神对其予以批判和扬弃。历史在发展,社会在进步,面对新的社会生活,我们对一些传统文化现象可以进行重新解读,并自由表达自己的学术思考,但前提必须是基于对文化的敬畏和尊重,不能缺乏学术的严肃客观性、理性精神和负责精神。